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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章 BWV 1008,I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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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璇其實看出來了,這個百度百科上寫著年齡二十五的資歷豐富的青年畫家,實際上純粹得跟白紙一樣:

家境優渥、書香門第,從小在書籍和古玩中熏陶,一路順風順水地長大,成年後一心從事繪畫創作,無不良嗜好,無情感經歷,簡直到了不谙世事的地步。

一定程度上,其實像極了他筆下那些從天地中孕育而出,雖然妖異卻又純粹得不可思議的百鬼。

他會因為一面之緣就邀請她來做模特,會因為一時興起就差點要把原作送給她,甚至會因為多看她幾眼就臉紅——

好比現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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參觀過他投入精力巨大卻幾乎不對外開放的小展廳後,謝景濯也沒別的理由再拖延,帶司璇回到二樓的書房,準備正式開始工作。

書房裏的設置比他的圖書館要簡單得多,除了一張看起來就像是古董的紅木書桌,就是靠墻的兩面書架。

他畫畫的材料也很簡單,勾線筆,大白雲,宣紙,水彩紙,水彩和水墨顏料,齊整地排列在桌面上,唯一有些淩亂的只是白瓷調色盤上已經幹掉的一片片顏料。

然而司璇其實到現在也不大清楚自己需要做什麽,之前和吳念交流的時候他只說聽謝老師安排就好,等到現在需要被安排了,就看他親自到外頭把白色琴凳給擡了進來,放到書桌的正對面,然後滿帶歉意地對她解釋:

“抱歉,一時找不到更好的椅子,這把坐久了之後可能會有些累,你先坐吧……”

司璇應好,只不過落座前不小心瞥到了琴凳一側黑金色的logo:

Steinway & Sons

和下邊的一行花體簽名:

For Arthur

再回想剛剛他嗓音溫和的那句“一時找不到更好的椅子”,她內心有些五味雜陳。

施坦威的三角鋼琴,白色,還是定制簽名版。

這要是讓鋼琴專業的丁妍看見了,豈不是得當場昏過去。

也好在司璇之前連他上千萬的勞斯萊斯都坐過了,此時坐施坦威的琴凳就還算淡定,一面有些好奇地問了一句:

“謝老師之前還學過鋼琴嗎?”

謝景濯在書桌前坐下,伸手拿畫稿的動作在聽到她的話時頓了頓,然後回答:

“我母親和你一樣,也是一位大提琴演奏家。雖然小時候大部分時間我都住在爺爺那裏,但只要放了假就會去巴黎和她一起住,也就是那段時間開始學琴的。”

司璇在腦海裏消化了一會兒“謝景濯的母親竟然是大提琴演奏家”這個信息,面上不自覺有些怔楞。

再回味過來謝景濯竟然已經把她和“大提琴演奏家”之間用“也”字銜接後,更覺得受寵若驚。

“我母親一直堅信音樂修養是一名合格的紳士必不可少的一門素質,然而很可惜,我在這方面幾乎沒有絲毫天賦。

“開始的時候她想教我拉大提琴,兩天之後就放棄了,退而求其次教我鋼琴,但我的鋼琴一直以來都停留在不溫不火的水平,用她的話講叫‘難登大雅之堂’,所以自從上了大學,也就再沒聽她提這件事……”

謝景濯說到這兒的時候,把目光從自己前陣子畫的《洛神圖》上擡起,雖然不清楚司璇在想些什麽,但從她唇邊漸漸軟下的兩灣漂亮的梨渦上看來……像是心情很好的樣子。

手指不自覺輕蹭了一下稿紙的邊沿,他彎了彎唇角,道:“……至於那臺鋼琴,是她送給我的成人禮物,收藏價值要遠遠大於實用價值。”

司璇從他的話中聽出了“那臺鋼琴確實就是裝裝樣子”的意思,眼裏的笑意更亮,剛想問“所以你的母親不在中國嗎”,下一秒又及時制止住了自己。

這樣的問題實在太唐突,萬一他真像自己胡亂猜測的那樣……父母分居的話,豈不是又要讓兩個人一塊兒尷尬。

這麽想著,就看謝景濯已經放下稿紙,從手邊的一排筆中撥出一只針管筆,低下頭開始修改線稿。

他安靜下來後,司璇才慢慢註意到他的坐姿很直,前臂擱在桌上,肩膀的線條平直好看,頸椎和腰背部連成一線,是近乎標準的挺拔。

那雙握著銀色針管筆的手也生得漂亮,白皙的皮膚在視野裏有溫潤透明的質感,指骨修長細膩,骨節勻稱清晰,指甲修剪得很幹凈。

而那道冷色的筆桿在陽光中亮得驚人,幾乎鋒芒畢露,卻又在同一時刻折服於他的手下。

司璇看著那雙手走神了好半天,總算想起來自己今天是來工作的,可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,她坐在這裏除了發呆以外,什麽也沒做。

抿了抿唇後,她輕聲問:“謝老師,我目前還不太清楚自己要做什麽,但你現在就已經開始畫了的話,我難道不需要換身衣服……或者擺一個動作……什麽的嗎?”

她之前的所有表現都很得體,完美地隱藏了自己的一無所知和底氣不足,只是現在真正到了關鍵時刻,才露出了些手足無措。

謝景濯聽到她的話,大概是一心二用的緣故,小半晌後才“噗嗤”一聲笑了出來,手上勾線的速度慢了些許,輕搖了搖頭道:

“說實話,除了美術學院還在系統學習人體結構的學生,大部分的職業畫家在平時的工作中,都幾乎用不到模特……

“除非是特殊的題材,比如歐洲人體藝術畫,或者現代人體彩繪,但那種情況下,冒犯來講,你可能不會被允許穿衣服。

“不過我們的合同有明確規定這方面的要求,這一點你可以放心,我想說的只是,做我的模特,並不需要你穿什麽衣服或者保持什麽動作,那樣沒有意義,畢竟我或許比你還清楚你的身體結構。”

司璇默默地聽著,明明這番要是換個人來講八成就是在耍流氓的話,被他語氣自然、禮貌謙遜地說出來後,不僅沒讓她感到冒犯,甚至覺得自己的臉頰不受控制地、開始一點點發起燙來。

尤其是那句……

我或許比你還清楚你的身體結構。

太、一本正經了。

而顯然另一頭謝景濯沒覺得有什麽不對,手下的筆觸在話音落後便重新變得簡潔有力,把預想的最後一筆線稿改完後,淺松了一口氣,語氣輕快地對她道:

“所以我只需要你坐在這裏,和我聊聊天,就夠了,你不用有任何壓力。”

“可是……為什麽呢?”司璇懵了,“我這樣真的有坐在這裏的意義嗎……?”

“有意義的。”謝景濯回答得很快,語氣也很篤定,一面放下手裏的針管筆,拿起畫稿放遠看了一眼,一面耐心地解釋:

“我雖然不缺專業知識和繪畫的技巧,但很多時候,會陷入一種創作的幹涸期,也就是常說的‘靈感缺失’。這種情況的根本原因是想象力的缺失和情感表達欲望的減退,一定程度上也造成精神上疲憊又困頓的局面。

“但你簡直是可遇不可求的禮物,我能在你身上找到很多目前我欠缺的、從來沒有看過的東西,在希臘神話中這被稱作繆斯女神,不過這個詞被太多人用過了,我更願意稱呼你為我的naiade,水澤仙女,在這也是為什麽在一開始我就告訴你——

“你就是最合適的洛神。”

他說話的嗓音一直都清澈和煦,只是說法語的時候會帶上一絲特別的低醇,那聲naiade就像一片緞面的深藍色絲綢,劃過耳畔時有柔軟的觸感,又的的確確的,性感至極。

司璇從小到大收到過很多的讚美,客套的、親切的、鼓勵的、祝賀的、虛偽的、嫉妒的……但從來沒有一次,像這樣一句讓人有些似懂非懂、有些飄飄然、甚至帶上了獨一無二的專屬的頭銜——

我的naiade.

是純粹、真摯,和不加掩飾的占有。

謝景濯習慣性地,在落筆前看了她一眼,旋即低下頭一筆筆調整畫上人物的手部線條,等到那截纖細的皓腕在筆下成型,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,她的臉好像突然變得很紅。

收住筆勢,他擡起頭,認認真真地又看了一眼。

就發現司璇原本只打了一點粉色腮紅的臉上,浮著滿滿一層溪水桃瓣那樣的顏色,一直延伸到薄薄的耳朵,就像是桃花被釀成了酒一般,成了鮮艷又瑩潤的緋紅。

謝景濯不由地楞了,原本想要找出她臉紅原因的思緒被勾在她漂亮的耳朵上,風箏線一般的,生怕扯斷了。

而嗓子也開始莫名地、一點一點發幹。

直挨到最後,他放下筆,不大自然地輕咳了一聲,問她:

“你渴嗎,我去幫你倒杯水吧……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小謝:我雖然不缺……知識和……技巧,但很多時候,會陷入一種……幹涸期,根本原因是……熱情……情感……欲望……,造成……疲憊又困頓的局面。

吳念:你趁我不在說的什麽騷話????

耶!達成小謝第一次的情話成就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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